常年野外科考,让施雅风练就了超强的生存能力。常人眼里的脏、乱、差,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。大家都很羡慕他上车就睡觉、下车就干活的神奇效率。崔之久直接说:“他就是搞这一行的料。”
施雅风上床入睡很快,跟地质学家刘东生“配合默契”,一个磨牙,一个打呼噜,此起彼伏。谁要是不幸跟他俩挨在一起,那整晚都别想睡踏实。
施雅风生性乐观、随和、好玩,有时候天真得可爱。当上院士后,他跟一行人去大兴安岭考察。当地很重视,在饭馆吃饭时,旁边堆了好多青岛啤酒。施雅风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,惊奇地问:“我能拿一个空瓶子作纪念吗?”惹得旁人不知如何是好。
施雅风自嘲“对于生活上的事情总是稀里糊涂的”,可只要一提到科学,他就格外较真儿。他组织人花了20多年时间编制的《中国冰川目录》,详细记录了中国境内4.6万条冰川信息,给世界留下了宝贵的科学财富。
曾经有一段时间,施雅风一见到中科院院士丁仲礼,就要跟他讨论“岁差周期”。每当这时候,丁仲礼都会在心底感叹:老头真有探索劲啊!
“老头”的称呼,是晚辈对几个地学界“超级老头”的私下叫法,比如地质学家刘东生、矿床学家涂光炽、大气物理学家叶笃正、遥感专家陈述彭,当然也包括施雅风。这些“老头”的共同特点是学问好、精力旺盛、永不满足。
对于子女,他表现出极大的慈爱。施建成至今还记得,小时候父亲带他去颐和园游泳,自己骑在父亲肩上。到了水比较深的地方,父亲故意把头一低,把年幼的施建成吓得大叫。
他从不将个人意志强加给孩子。施建成虽然现在是中科院国家空间科学中心的微波遥感专家,但小时候却顽皮得很,上课搞小动作,成绩不好,有时还跟人打架,经常被老师找家长。施雅风倒也不着急,言传身教,静待花开,直到儿子懂得了知识的力量,也走上了科研路。
见到冰川,施雅风会莫名地激动。对于始终与野外考察相伴相随的生命危险,他没有惧怕过,以至于那些摔下马背、被大石头压住、差点滑下山去的“玩命”故事,他都能很从容地讲给朋友听。
他也没有惧怕过“权威”。他信奉亚里士多德的那句名言“吾爱吾师,吾尤爱真理”,丁仲礼用“真理的斗士”来形容他。中国地学界那个著名“公案”,他是主要发起者。关于庐山到底有没有冰川的争论,他站出来公开挑战,并因此背负了极大的责难。
但人总是血肉之躯,自我否定、信念动摇,施雅风并不是没有过。
1966年,一封电报将在四川进行泥石流考察的施雅风召回兰州。等待他的,是暴风骤雨般的运动。
生活的苦尚能忍受,但倘若再也不能触摸自己挚爱的冰川,那是他难以接受的折磨。在丧失了整整3年工作时间后,施雅风觉得,这一辈子都白干了,一切都被完全否定了。他想到了死。
8月一个中午,他偷偷从牛棚跑到了兰州黄河大桥,跨过栏杆,从桥上跳了下去。
他想当然地以为,这么高的落差跳下去,肯定就昏死过去了。可没想到,儿时练就的水性让他一落水就打了个滚,浮了起来。
“这个时候我的脑子就有点清醒了。我想到了我的母亲,想到了我的家庭,想到了我的事业,觉得不应该死。”施雅风吧吧噔噔游到了河心沙洲——段家滩上,趴在泥里面,一身的水。
因为这次事件,从部队派到兰州分院的军管委主任说,“不要再批斗施雅风了”。这句话让他得到了解脱。慢慢地,他也可以看看书、写点材料了。“那时候我想做研究的欲望特别强烈。”
趴在段家滩的泥地里,施雅风明白了,在他的人生里,还有黄河水都浇不灭的信念,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,他还要再上冰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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