留学期间,他还不忘记及时地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写成文字,给我们开启了一扇认识世界考古的窗。例如,他在1935年底就出版了《欧洲旧石器时代艺术》,首次向国内读者介绍欧洲史前艺术的研究成果。再如他在1936年的《旅行杂志》上发表了《法国史前遗址探访记》。 拥有法国博士学位,又有多年的发掘经验,并且导师也很欣赏的他的工作。这些骄人的条件足以使他留在国外继续安安静静地做学问,不再回到当时那个千疮百孔的国家。但是他毅然回来了。 从7月到11月,经历了数月的曲折和颠簸,他回到了北平。就在这个期间,国内发生了卢沟桥事变,民族岌岌可危。整个国家的科学事业几乎进入了停顿的状态。 “一夜白发” 裴文中从法国回到北平时,北平已经沦陷,由于战乱,周口店的工作被迫停止。他接到翁文灏亲笔信,令他留下代管地质调查所,负责新生代研究室的工作并照顾美国教授葛利普的生活。非到万不得已不得离开北平,若撤退也要带上葛利普。当时的新生代研究室位于协和医学院之内,是美国人的地盘。因此战乱未能波及。他就在这样一座“孤岛”上继续从事科学研究,写出了许多专著和论文。[15] 但是这样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,当1941年珍珠港事件爆发后,北平全面沦陷。新生代研究室解散,裴文中也彻底失业了。最令人痛心的是,周口店发掘的全部猿人化石,包括5个猿人头盖骨,在从协和医学院准备运往美国的过程中不知去向。 1944年,日本宪兵队逮捕了裴文中,追问他“北京人”的下落。36天后,当他出狱时,就已经满头白发啦。后来他曾开玩笑说:“伍子胥过文昭关,不也一夜须发皆白嘛!”[16] 北京猿人头盖骨化石全部丢失的事情,在裴文中心中一直是一个无法解开的心结。因此,解放后1966年,他在花甲之年再次主持对周口店发掘,又发现了一个头盖骨,并且同1934年发现的模型拼对,竟然是同一个个体[17]!这真令人叹服! 抗战时间,科学研究是不能进行了,就连日常生活也十分困难。当时“全家只能靠豆饼、混合面维持生活。”为生活所迫,裴文中还做过药品“跑合”的事情。就是病人或医院病房需要什么药,他就从药商那里取来药,再送过去以获得一点微薄的报酬。就这样,风里来雨里去地养活着一大家子人[18]。 两个人的课堂 这段时间,除了在协和医学院做研究之外,从1940年开始,裴文中还到燕京大学去任教,教授的科目是“史前考古学”。这在中国高校也是破天荒第一次。利用三尺讲坛,传播考古知识,我们能够感受到裴文中先生急于培养人才的心情。其实,当时听课的主要有两位代表。一位是成恩元先生,毕业后在华西大学博物馆任职。另一位是著名考古学家贾兰坡先生[19]。燕京大学第一次上课的情景,成恩元先生曾有详细记载: “当九月第一次上课之时,前来听讲的人把“穆楼”中那间不大不小的教师挤满了。” “所有不少临时来旁听的学生,但更多的却是教职员中的人。他们大多数是慕名而来,想一睹这位北京猿人发现者的风采。记得裴老第一次讲课用的法语,这在用英语讲课司空见惯的燕园,还是少见的事。总之,在历史系中,这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。”[20] 但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多久,裴老的课堂上渐渐就剩下了两个学生。其中,成恩元先生是唯一正式选修这门课的学生。而贾兰坡先生仅仅是旁听生,他每次随裴文中从城里来听课,整整坚持了两个学期。